原创曲系列 | 一朵黄玫瑰的记忆
2024-11-24
| 2024-12-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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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体来说,我创作原创曲分为两类:一类是情感驱动型,例如《北上》《昼梦兰阴》和正在准备中的《建安三千里》,通常是先想好主旨、风格和词的大概之后才去找参考和创作;另一类则是任务驱动型,一般是平时在听歌时候决定学习一些自己没尝试过的曲风,先作编再根据风格填词,之前的《逢春当醉》就属于此类。
而对于今天的这首歌,虽然一开始不过是想参考《世界箱庭》和《时空舞者》这两首有点圆舞曲风格的3拍曲子写一首适合尘宝的,同时倒逼自己写一写现代风格词(不要再惦记你的史同文献综抄了),但在填词和修改的过程中逐渐找到了这首歌的意义——又因为刚好排到了冬天,这首歌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我给自己的生日曲子。
虽然是给自己的生日曲,但这首歌的主题其实是生死。文学的、与现实的生死。
两年前的这个时间,疫情放开前,带着疲惫、恐慌和担忧,我不吃不喝、几乎像做贼一样坐了13个小时的动车提前回了家。在那个萧条的灰白色的冬天里,爷爷永远离开了我。在那之前我其实并不知道亲近之人离开是什么样的光景——但在那之后的两年里,我在很多不眠之夜惊醒,在很多梦里见到断肢、尸骨、遗书,梦见跳崖而死的画家、大爆炸后的一片狼藉、棺材里的腐肉,而从来不敢向人提起。
……我觉得这是潜意识中的自己正在拼命理解死亡的意义,将曾经对我来说只存在于纸上的死亡尽力打捞出水面,逼迫自己直视它。
在那个冬天,在去殡仪馆的车上,我写下:
“我想起《黄雀记》中的祖父。想起北岛说假如死生大限可以跨越……想起雁门尚书,想起《一路平安》,想起博尔赫斯的诗,我用什么把你留住。想起很多很多年前,我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,爷爷牵着我的手走过横亘在家乡河水上的那座大桥。”
一年后的十二月,我又在随笔里写道:
“而我生命中前二十年的死亡又来自哪里呢?来自小豆豆的泰明,一路平安的音乐,芦花、小船和刘老师,还是来自北岛的《听风楼记》:‘如果生死大限是可以跨越的话,我此刻又回到一九七六年十月的那个晚上。我怀着秘密,一个让我惊喜得快要爆炸的秘密,从家里出来,在黑暗中下楼梯,沿着红砖路和黑黝黝的楼影向前。那夜无风,月光明晃晃的。我走到尽头,拾阶而上,在黑暗中敲响听风楼的门。’”
而在两年后的今天,我决定用这首歌来直面自己对死亡这个命题的探索——毕竟“未知生,焉知死”。
这首歌的标题,正如我上面所写,来自于博尔赫斯的《我用什么把你留住》。很巧的是,博尔赫斯这首诗是并不像情诗的情诗,是用悲哀的、黑暗的意象剖白自己的情诗,而我的歌也是并不像生日歌的生日歌。我希望能用这首歌纪念爷爷,也送给我诞生的冬天,希望我能够永远冷静地、悲哀地、饱含情感地敬畏死亡,接纳死亡。就像高中时候惊鸿一瞥记住的冯自的诗:
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, 我们都让它化作尘埃: 我们安排我们在这时代 像秋日的树木,一棵棵 把树叶和些过迟的花朵 都交给秋风,好舒开树身 伸入严冬;我们安排我们 在自然里,像蜕化的蝉蛾 把残壳都会在泥里土里; 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 未来的死亡,像一段歌曲 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, 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 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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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朵黄玫瑰的记忆
作曲/编曲/填词:某鱼
演唱:星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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撕一片落叶 来装饰荒芜
落叶上刻下你我的眉目
唱片 循环着古老祝福
被黄昏的倒影追逐
第一段主歌的意象来自于博尔赫斯的原诗:
我给你瘦落的街道
绝望的落日
荒郊的月亮
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
除此之外,还有《窗下的树皮小屋》里《一路平安》的故事。现在回想起来,这本童话书连同《蜘蛛的网》一起,是年幼的我对于文学性“死亡”的最初认知。遗照旁永远奔跑的小仓鼠和《一路平安》的歌曲、把眼睛献给女孩的蓝鲸、盲眼的小白兔、坠下山崖的女孩、死在梦中的小青蟹……我至今牢牢记得这些故事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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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石桥沉没 听谁的脚步
银河中列车 它去向何处
百合 盛开在遥远山谷
白鹤带不走一粒尘土
这段大概算是典故大集合了。“等石桥沉没”说的是尾生的故事,以及芥川《罗生门》里收录的那篇《尾生之信》;“银河中列车”是宫泽贤治的《银河铁道之夜》,这篇小说和上面提到的《窗下的树皮小屋》一样,都是文学性死亡的典型体现;第三句则指的是《根鸟》里山谷中的百合花和梦中的少女;最后一句写的是苏童的《告诉他们,我乘白鹤去了》,当时读到这篇有关火葬土葬思考的短篇时也震撼了很久。
当然,我选取的这四个故事背后的作家,其实都或多或少和我所认识的文学性“死亡”有关。芥川自不必说,宫泽贤治的人生轨迹其实相当坎坷,他的童话也被认为是给成年人的童话;曹文轩的书,无论是《草房子》《根鸟》还是《青铜葵花》,都占据了我童年脑海中悲哀的一角;苏童则是我上高中之后接触的,《黄雀记》里怀抱新生婴儿的祖父与《三盏灯》里死在舟中的母女、死在途中的父亲,也牢牢印在了我心中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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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 的风 又破门而入
春天的谎言能否把你留住
九年前我初三的时候,在随笔本里抄了田晓青《季节的传说》:
四月不是你的 当它残酷地来临 你不能和树枝一起发芽 墓地上 当雨滴渗入你地下的夜色 最绿的草 正从你睡眠中萌动 伸向阳光下的四月
你的话语从多雨的季节传来 浸透了七月忧伤的气息 雨水曾淹没绿色的视野 在整个七月你是雨中的树林
这段歌词的意象就来源于此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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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喧嚣的荒诞的尘世共舞
于无声之中 以视线相触
把盛开玫瑰 在想象时空里烹煮
尝一口谁记忆的苦
这段副歌的歌词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典故,为了配合我的作曲,写得稍微抽象了一些。想着既然是送给自己的曲子,那应当基于自己的感受来创作,所以副歌的歌词间接表达了我隔着书本与书中人物共情、隔着时空尝到他人“记忆的苦”的思考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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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着礁石 将海浪寄出
杯中盛满了 月亮的孤独
像芦苇小船沉沉浮浮
寻觅下一个新的归宿
前两句来源于北岛的《红帆船》:
如果礁石是我们未来的形象 就让我们面对着海 走向落日 不,渴望燃烧 就是渴望化为灰烬 而我们只求静静地航行 你有飘散的长发 我有手臂,笔直地举起
这也是我初三曾经摘抄过的现代诗之一,北岛对我的影响一直贯穿到22年疫情的春天、在现代文学课上听老师朗诵《回答》的时候。无论是曾经《城门开》里读到的关于死亡的故事,《听风楼记》那个令我过目不忘的结尾,还是后来支撑我度过困难时期的“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,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”,前段时间翻开《午夜之门》看到的“那白纸好像空山,他就在其中”,北岛在我的文学历程中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。
而后两句则来源于黄蓓佳的《小船,小船》,也是一个童话般关于死亡的故事。还记得小学时候看这篇文章哭了很久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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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不争气的我在回头找这段话时候又哭了一会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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溪流 化作 生命的纹路
天际的层云啊是春山一顾
“溪流”一句来源于冯自的诗:
哪条路、哪道水,没有关联, 哪阵风、哪片云、没有呼应: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,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。
我在最前面也引了冯自的另一首诗,我其实想表达的就是这段话的意思:“把残壳都会在泥里土里/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/未来的死亡,像一段歌曲”。
而后一句就稍微有些抽象了,起源是我曾经给自家oc写过的一篇同人文《春山》:
纵然他知道这座城市四周是千里沃野,他仍是忍不住再向平芜尽处投去一道目光。或许世界上本没有山,又或许世界上本没有云,云消散是山色有无中,山衔月是飞在青云端,原来古人所见也不过尔尔。 …… 死是很平常的事情。然而就像春山一样,文远津不知道死是不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。人们会把地平线上的浓云认作春山,大抵也会把其他的什么东西当做死亡。于是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先生,后者如水一样幽邃的眼眸里倒映出灰白天空的形状。 …… 茕茕孑立的松坡堂,悲凉的阴影已渐渐离他远去,十五岁的少年闭眼睁眼,地平线上的“春山”散去,在先生枯叶一样的背影里,少年窥见了文学性的死亡。
所以这句话其实是一个我自己才能知道的意象,也权当是送给自己的一点彩蛋吧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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沏滚烫的苦涩的新茶一壶
于字句之中 寻星辰归处
把干枯玫瑰 交给那冬日的泥土
明日又将盛开如初
与广阔的无垠的大地共舞
于歌唱之中 将青山重读
把盛开玫瑰 种在遥远记忆深处
不必谁来将你留住
“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/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/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”。
既然是生日歌,还是想表达一些期许的。把干枯的玫瑰交给泥土,让过去都成为滋养未来的沃壤;永远怀抱着曾经的情感前行,便不必用什么把你留住。
 
 
燕行一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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